硕你勋 Disney-dream-distance

人在短暂的一生中经历太多的话,就像是眼前光影交错斑驳,会突然感觉自己在做梦。

某一刹那站在原地,脑海里过电影一样放过了过去一切,恍然发现了好多遗憾,却像流水一样从指间失去了,剩下只好说,好吧。

作为偶像的李硕珉八年间几乎环游世界,一年加起来的航班距离能绕地球好几圈,他没有做年度总结的习惯,不同于其他人会在巡演和大大小小的舞台之间停下来,静静站在那里看一会克拉海和身边的成员,李硕珉想,甚至想象到如果那么做能够感到幸福,因为知勋哥就是那样的。

可是他不会,就是无法停下来,因为无法想象那么多人为他们而来,为自己而来,说着不同语言的流着不同血液的人们,如何跋涉如何努力。也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吧,站住了看着像是梦境一样盛大的此刻世界,就会开始流泪。

说着不要留下遗憾,这辈子都在一起吧,可凡人怎能预料未知。

2024,仁川安可后某天,月食。

李硕珉是很信这些东西的人,命定啦真心啦,天狗咬了一口月亮啦,他很信这些东西的。她在阳台上收衣服,韩国人没有在窗外晾晒拖鞋之类的习惯,说是不干净。她闻言嗤之以鼻,那你呼吸空气就干净了?

空气是氧气啊,是可以呼吸的东西啊,没好好学过化学的人说,空气中氮气占百分之七十八点一,她还没说完就被小狗在身后猛地抱住,然后手臂收紧,她深深呼吸,取下拖鞋丢地上,笑道,怎么了,小狗没说话,自顾自在她衣服上蹭脸。

穿上鞋,她说,但没推他,心里知道他天生皮肤好,不免羡慕嫉妒,李硕珉不爱穿拖鞋在家走,她也知道他一定不听,却没想见他居然抱着自己,一边乖乖穿上了,太阳今天哪边出来的,东边,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这么说,韩国人不懂这个笑话,她拍了拍身后人迷茫的脸。

呼吸不过来了。

李硕珉才放开,等她转过来一动不动,紧张兮兮,真喘不过来气了?你听她瞎说,李知勋不知什么时候回家,瘫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盖大半张脸,只远远露出两只眼睛,声音闷闷的,想必是枕头的事。

她冷笑,你被他抱一下试试看,他俩同时把脸转开,还是相反的方向,她回头正好对上硕珉的目光,却故意不对视,越过他去看李知勋,叫了他名字,问今晚谁做饭,我等会要出去,暗示他俩自己对付,一狗一猫都停顿,你为什么不做,你去哪。

我不在家啊,她自然而然和盘托出,我今晚实验室师门聚餐,我是师姐诶,不去不好吧。故意说“你们韩国人不是很重视礼节什么的吗”,李硕珉装伤心——也可能是真的,他真的很容易心软,嘟囔“那说有约会不就好了吗”,担心自己说的太大声被哥听见,看了看沙发上躺着的人,哎呀哥又在沙发上睡,一边心里牵挂着这哥一边看她眼色。

她已经开始换衣服,房间门半掩,隐约听得见女声念叨穿什么呢,然后是整理衣柜的声音,她叫,우지아,李知勋翻身站起来拍了拍弟弟,跟进房间,他们用英语讲话,因此从不避着他,过了几分钟两个人笑着出来,她穿了件裙子,手里拿着件呢子外套,李硕珉的。

看着她穿上外套,因此小狗被轻易哄好了。

早点回家。

我和她认识的时候,她十六岁,按国际算法的话跟Vernon一样大,比我小两岁。硕珉那时候还没出现在“我们”这个词里,她算是我和硕珉的妹妹辈分,但我私以为,她比我成熟太多,而硕珉……李硕珉始终是可爱的小孩,我和她都这么认为。

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很深刻,是14年某一天在便利店里,聊起理想,我们还不是特别熟悉的时候,每天都见到她在楼下的连锁咖啡店里写东西,问过才知道是写小说,英文小说。于是我很自然地提,你想做小说家吧,我知道。

那时候真的太自大了,就对喜欢又说不出口的人这么评价,她没有像我后知后觉时惊恐幻想中那样,突然被激发生气,只是笑,看着我的眼睛笑,最终等我都平静下来回望,才悠悠说,我不会做小说家的。

是特别淡定的语气,但我那一刻觉得,这句话不可置疑,我被她冰水一样的目光看得清醒了些,为什么,你不是每天都写小说吗。热量也很好啊,我没说出口的是这个,因为她并不避讳我,“没有人能够复刻我”所以甚至给我看过题目和大纲,我偷偷去查,那么好的文字,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做小说家。

那时候真年轻啊,才十八岁,问出了那样天真的问题。这个世界不是写得好或者做得努力就可以支撑住自己活下去的,如果是现在的我就能打破当时的沉默,她只感叹了一句你出道的话一定很可爱,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因为你的新人美。她补充说。

那你喜欢我吗,我想。

15年的故事里才有了硕珉,我们又聊起以前说过的理想,我和硕珉都算是在实现理想中,因此没说什么,是硕珉敢问的,你真正热爱的东西不是小说,对吧。她鲜见的有些堂皇和错乱,堂皇无措中扭过头看着我,对。

也不能说不热爱写作故事吧,她急急忙忙追着说。写作完全是我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了,但是它太必须了,你懂吗,她说。

我不知道硕珉怎么想这句话,但我完全能理解,所以想要给她支持那样投去了目光,不知道会不会太多余,毕竟他也那么有共情力,但是没有,她始终像是给我说的一样。

它太必须存在的话,一旦我得不到正反馈,或者我只有它作为工作的话,我就会失去原来作为我和我的生命存在的“写作”能力和兴趣。我享受它,但是我不做工作。

那你想做什么呢,我情不自禁问,几乎音轨重叠,我想做实验,就像我现在这样,一直做下去,我回头去看硕珉,他像是求知若渴一样期待着,又疑惑,那不是你的热爱吗,这为什么不同。

说实话我也有同样的困惑,如果对我而言,音乐是热爱,也是现在做的工作的话,我会不会有一天厌倦呢,或者根本是做出了很烂的作品,甚至完全失去了那种能力和原本的热情,我眨了眨眼睛,实话说,我想逃避这个问题。

那是无解的,对吧,我当时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恐怖,只能这样劝说自己,这是无解的。

但同时,也想知道她的答案。

那是不一样的,她没说是因为理想主义,也没解释热爱和职业的区别,只是平静偏开头不去看我的眼睛,叫他全名,李硕珉,你还小。我们大笑,装作忘记了刚才的严肃和各怀鬼胎。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硕珉也开始喜欢她,只记得笑声里我和他对视一瞬间,慌乱躲开。

我是哥哥啊,但是……但是我喜欢她,当硕珉进入这段关系之后,慌乱躲开对方视线的幅度里,我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我一边爱着她,一边对弟弟也产生了羡慕。

我想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对弟弟的羡慕起先是因为,她很享受被热烈追求的爱,比如硕珉表白,比如每天一起回到我们的家,比如有更多陪伴,以及拥抱,敢给她看明显的吃醋,这份余裕我从来没有。

以后大概也不会有。

我们三个都心知肚明这种关系,每个人都爱着对方,可是我们都不承认自己。我想硕珉也很清楚,他何尝不聪明,一直远远近近追着我们,要我记得有他,要我记得防备他,也要我记得爱。

我们很像呢,她有一次说,我记得当时我心眼都提起来,连偷瞟硕珉的余力都没有,都享受爱和被爱,我的心平静地落回肚子里,她知道。

她全部都知道。

在这么意识到之后,居然有点欣慰和惊喜。她转过眼神来瞧着我。

人在短暂一生中快速经历了那么多事,会在某一刻空白,然后自我怀疑:我在做梦吗?我其实没什么阅历,因此不具备说出这句话的前提,可是喝完酒走到餐馆楼下,风一吹,又没有月亮,真的会那么怀疑,在做梦吧,我。

来接我的是谁呢,我猜测着,一边挽起头发,知道如果是李知勋肯定要装作骂我的神情,要我戴上帽子,喝酒完又吹风,到底想不想明天上班啊,我就牵他的手,感受到柔软的触感之后他短暂闭嘴,嘟嘟囔囔,会头痛的,然后掏出醒酒药,喝点吧。

硕珉的话完全不同了,根本不会给我猜测的机会,拿出冲刺一样架势跑过来,夜色很暗,但是是认识的人都会知道他一定在笑,身体暖和和的抱过来,完全小狗啊。又像熊,抱着很结实,我跟知勋说过一次,其实他还蛮聪明的。

知勋那次接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以为我不知道这种亲密关系完全是我纵容出来的,不然怎么会融洽到每个人都那么爱又嫉妒心,我说我装的,没人再说话了。

这次是知勋来接的,坦诚说我爱他们两个,因为某些该死的规则吧,不忠实,不真诚,不专一的人吞一百根银针,他纠正我,是一千根。我翻了个白眼,就这么想我难受喔?他捏紧我的手腕,分明是和我一样的人。

走到这条路尽头,呀,我说,其实硕珉也是吧,我们都是没办法独善其身的人,不知道李知勋干嘛不回答,我拍拍他,他才醒过来一样,爱情使我们迷失双眼【1】。

李硕珉为什么不来,我换了话题,结果被讨论的主人公从后面抱住我们,什么啊,在讨论我吗。

就像这样,某时某刻我觉得仿佛做梦一样,只是我清楚我是圆满了。

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