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是杀死它的补丁。因此奖赏是代价。
「Trust is prize.
POV:???」
我厌倦了无限流小说故事情节……我说过吗?对面的咨询师——男咨询师滔滔不绝,关于他提出的问题,也是我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选择吗。我眨了眨眼,生硬地偏开目光,没有回答,我有不回答的权利,但他因此开始发表演讲,介于我现在是访客,我不是编辑,我一直都不是,我没说过吗?
介于我现在是访客,以及我交了第一次的钱,我的教养使我没有离开,就算我离开他也只会觉得我被戳穿所以露出愤怒,就因为我说了句“我的初恋是个女孩”?我真想打断他,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喜欢那个女孩,因为我他妈就是喜欢女孩,那不是你口中的某种道德败坏,如果你的咨询就是一直忽视来访者那么你做的很好。但,但这只发生在我想象中。
现实中我看向窗外,什么也没说出口。
最终我回神,因为他话音一转,突然问我,你的耳钉为什么摘了,有什么寓意吗。我从窗外大团大团的云里回过神来,下意识随着他的话摸了摸昨天摘下来的高位耳垂,那里结了痂,我没有说话,但像赌气一般挽起右侧的头发,想,你要看是不是,那看吧,让你看个够。
摸过的伤口处有残留的触感,不疼,能感受到对方停留在上面的视线,我想自己的脸色一定是不好看的,这个男的,是的,我现在已经不认为他是咨询师了,他问,你为什么只摘下了这一个,而留着左边对称的那个,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说没有,说我拼命追溯昨天的记忆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他露出失望的神色,我假装注意不到,最后心里怀着一点窃喜和得意总结,可能就是发炎了太多次,所以才摘掉了,你知道,我之前说过,我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他不否认,想必根本不记得这句话,事实上我自己都不记得说没说过,除非他很清楚他于我而言已经够麻烦。
一个小时熬到头,我如获赦免,离开这间房子的时候含笑再见,一边想再也不会找任何男性咨询师,又想起来掏手机看看时间,四点钟整,我摸黑下楼,这鬼地方楼道不开灯……我说,韩国的楼梯间怎么都没灯啊。一边发语音条给朋友,一边揉刚才碰到的伤口,想起某个小鬼指使我的,不要用脏手摸耳洞!
于是放下手,很听话地,意识到自己听话所以隔空对那人翻白眼,但还是听话,没再摸,奇怪的是没有被教育的不爽感和逆反心理,只是因为,嗯,说的很对啊,手上会接触到很多微生物,破损的皮肤伤口当然不可以碰,很对啊。
想见面。
想告诉你今天遇到的**咨询师。
这样突发强烈的愿望出现在脑海里,如果算是弹幕的话现在应该是满屏,分享欲一瞬间在想起你的时候达到顶峰,现在就想,急迫期待和等不及的心情同时出现,地铁口的看不到终点的台阶都变短一样,冷气扑面。
夏天来了啊。
「Prize is price.
POV:이지훈」
今天化了妆。
我指的是她,显而易见,但她不是那种化妆之后就会闪着眼睛问我今天看起来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然后得到肯定回复之后逼问说我看起来是不是更好看些,或者狡黠地笑说难道平常不好看吗,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指责这句话里任何一种,但事实是她不是那种女孩,而这一点我早知道了。
注意到这一点是很容易的。10年之后的韩国就已经是街上所有女性都化妆的程度了,我不太记得釜山的情况,但首尔从我记忆时就是那样,十多年来一成不变的妆容和着装风格,她从来不化妆,因此一眼辨明不是本国人,也许连防晒都很少用,她每天戴着防晒面罩到处走,那很有个性。
即便是今天化妆,妆容也完全是首尔女生不会画的大地色烟熏妆,颧骨上很细腻的高光,也许她在我之前先去见了医生或是同学,总之口红涂过而现在看起来掉了色,只剩一层薄薄的。意识到自己的在意的时候,我在心里碎碎念突然停住。
我为什么这么在意,我为什么在意到,要想她会除我之外见什么人——难道她不是自由的吗,她爱见谁见谁,我为什么在意到这地步。
更进一步的话,如果想到,不是语学院的同学,不是老师,也不是她的心理医生……如果根本不是那种必须要见的人呢?只是想见而去见了一个别的什么人,一起喝咖啡,就像我们一样。
仅仅是那样想象着,我就真的会感受到心里一阵牵扯,好像KTX刚停稳的时候心里残存的恍惚,这就到了么,这就是首尔啊,好像是第一次进练习室之后站在镜子前无法言喻的失落,总之仿佛无法克服的滞后困境,那些往日。
她在窗外敲了敲玻璃,我骤然回神,然后一瞬间功夫就背对我站在点单机前,今天似乎没打算喝咖啡,是跟谁喝过了呢?难以名状的酸涩和忧伤在胸口处升起,即便努力说服自己她是自由的,也没办法跨越的对于回答的那种渴望,这样悬悬在念的心情牵引着我,自己也没发觉目光变得执着。
我是,要做就做最好的那一个,这样的生活心态,但是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明明,明明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在强迫什么?
她坐在我对面,打了个响指,很帅,这样的想法快过我的理智出现,于是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她听了觉得好笑吧,笑了,我回过神来,像要给谁证明“我们这么熟悉”一样凑近,她没有避开,递过来小票,是草莓拿铁,啊,是夏天来了,草莓的季节。
静默三分钟,好像哀悼似的【1】。她噗嗤笑了,说,你们韩国不流行这个吧,静默哀悼的习俗?我其实于此并不清楚,摇头,又随着她的笑一起上扬嘴角,我不知道,我坦诚说。她耸耸肩,站起身去拿她的草莓牛奶,坐下来的时候说话声音和玻璃杯碰撞桌子音轨重叠,我也不知道,无所谓。
我喜欢她说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会绊住她,完全自由完全fascinated。
……你知道吗,我今天去看心理医生了,不过我再也不去了,还不如提前来这边等你。我敏锐地发觉她今天似乎不是特别高兴,不高兴的时候,说韩语就会特别快,像游泳的时候吐气,咕噜咕噜,停不下来地。
在她那么说的时候我好像就完全没有了别扭,不痛快,或者自私,whatever you like to call it,那天我告诉顺荣这件事,说我好像恋爱了,他不客气地指出,恋爱是双方知情而且同时付出的,而你,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尤其是我的脸,我一直为此感到不好意思——我真的长得很丑,我知道。
他说没有,你很好看,但是我想你们不在恋爱,我说是的,她不知道我喜欢她。——我是说,我其实在夸大事实,那时候我也不确定我是否那么那么喜欢她,但是出于某种恶劣分子和占有欲,我想那么说,我喜欢她,仿佛她已经答应一样。我故意隐瞒那点自知之明,顺荣啊,我觉得我恋爱了。
所以当他戳穿我的时候,我有点儿气急败坏,然后推了他一把,练你的曲子去吧,没品的家伙!他狂笑,我警告他不准告诉胜澈哥,他点头,夜里偷袭我的床,目标是我的耳朵。我困死了,说你疯了是吧,给我滚回去睡觉。他大概在梦游,声音很低,什么也没听清,除了一句,去表白吧,我支持你。
滚,我把他赶走了,想权顺荣你要是明天起不来就完了,我不会包庇你的,心里却真的不敢去想这件事。所以今天我把自己安排到忙碌,脚不沾地的那种忙碌,装作冷酷,装作无暇思考那件事。直到这一刻,我再不能撤离了,这种心脏慌乱得要跳出来的感觉。
她的声音安抚了我,叫我名字,完了问,你有没有想过,草莓拿铁不是草莓和果酱加进牛奶里吗,我表示我在听,她眨了眨眼睛,因此我留意到她的美瞳,非常……非常好看,我没有词汇去形容,于是错过了她说的话,她好笑地再次眨了眨眼睛,喂!
那是第一次她对我说这个音,大概是中文的“呀”的意思吧,我弹起来,她似乎认为我很好玩,说像电动娃娃,把我摁下来,你刚才说什么,故意地、坦然地问回去,没有道歉地。她却像毫无觉察,重复,你没想过吗,酸性物质和蛋白质会产生絮状物,草莓含有果酸,牛奶是蛋白质,那为什么草莓拿铁里面没有絮状物?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敢跟崔胜澈说,因为狮子男一定不会理解的,你不是喜欢她吗,那就去说啊,他无法理解有什么不敢说的。而且他一定认为,我们每天都见面,风雨无阻,那说明她也许也愿意和我恋爱,每天见面你们聊的肯定不仅仅是日常吧?
的确,我们还聊化学。好冷的笑话,我没跟崔胜澈说过,我们真的没在约会!就是很纯粹的聊天啊,但是那哥不可能理解的。
她的眼睛眯起来,睫毛很好看,重复完这个问题之后又去看杯子里的粉红牛奶,草莓块沉在底部,她搅动几圈后再次观察小小的龙卷风,我猜测“絮状物”看起来就是字面意思,于是也仔细盯着看,但我贫瘠的化学,无法让我辨别什么是絮状而什么不是,她的手指指到一部分液体,可能这个是吧。
沉默,我们对视片刻,笑起来,因为她又补充了句“也可能不是”所以笑的更大声了,在交换眼神之后我向虚空中发问,我可以相信你吗,相信这种无形无边的自私,占有欲,和爱意。她或许读懂了,拿起我盯着的杯子一口气喝空,我当成默许。
Price is loveness.